MÖBIUS

莫比乌斯

写作,一场自我悖驳的旅程。


大喜大悲看清自己,大起大落看清朋友,大是大非看清傻逼


△ 248|大喜大悲看清自己,大起大落看清朋友,大是大非看清傻逼

好像在这一轮的五百日写作之初,我就写过关于「大喜大悲看清自己,大起大落看清朋友」的话题。

那个时候我将「大喜大悲看清自己」定义为「君药」,治疗的是「本」;而「大起大落看清朋友」定义为「臣药」,治疗的是「标」。但毕竟「是药三分毒」,当人们太过相信君药臣药搭配着治标又治本,就容易一不小心吃过量,在自己的人生里处处找些大道理来欺骗自己,总有一天得把自己治成「标本」,所以在治病的同时,还得提前找到「解药」——即「大是大非看清傻逼」。

之前回复博客留言时,我说自己一直有一个「旧人旧事」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立意给重新再讲一次,因为上一次我提到这个故事,仅仅只是记录了它的轮廓,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把这个故事找到一个怎样的立意。或许今天可以「挑战」一下,把这个故事重新拆解一次,然后为它找到一个「结论」。

小时候经历过一个事情,在我内心留下了不小的激荡。

故事因为时间太久,开始有些少了当时的那种震撼的情绪了。故事是一群“正常人”和一个用砖头和手当成走路工具的年轻“残疾人”。“残疾人”每天都会去一个酿酒的酒坊喝上几两白酒、剥食几粒花生、然后和旁人聊几句闲天。不过“残疾人”总是故意地把自己和那群同样喝酒的“正常人”拉开距离,自己一个人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或者拿出报纸和书本,似乎在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体。

那件事的发生已经不再有人记得缘由,我也只是放学路过,看到了那一幕。因为受辱,“残疾人”和那群“正常人”拉开了对立面,“正常人”用木棍和石子驱赶这个年轻的“残疾人”,“残疾人”咆哮和愤怒着惊吓着周围围观看热闹的居民,他们都纷纷地围观上来,对着“残疾人”指指点点,因为路人的围观,“残疾人”彻底崩溃,他撕开了自己的裤腿,顺着裤腿露出的是他因为残疾而长期盘坐在地面的腿和黢黑的生殖器,所有人一瞬间呆滞住,“残疾人”开始哭腔着咆哮,他吼着“我让你们看,你们随便看吧,反正我这个人什么尊严都没有了!”……因为这段哭腔,所有人都知趣地离场,带头驱赶他的“正常人”也坐了下来,不再对峙。

最后,那个残疾人拖着撕碎的裤子和自己残疾的双腿,持着红砖颤抖着撑着强壮的双手离开,他的哭声和红砖在水泥地上留下的拖痕就这样彻底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没有人愿意说起那天发生的矛盾,也没人去归咎谁的错——然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就是这段记忆,和他撕裂裤管的那个举动一样,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一直没有再被拿出来和别人讲过。在记忆里面,仅存的画面是一股浓浓的白酒味道、一双残疾却并未萎缩的腿、男性生殖器、红砖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和那段让人有些恐惧的咆哮哭腔。

这段记忆到最后埋藏在心底的缘故是因为有一种意外的绝望感——到底是要怎样的羞辱才会让这样一个“残疾人”彻底毁掉自己用这种绝望的方式发泄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我搬家离开那个街区之前,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我很想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得了一种“残疾”的病,我们已经病入膏肓,用践踏别人的尊严来证明自己的伟大。

这样的重病,让我们早就体无完肤,所以我们才不愿在现实裸露出比你肮脏的身体。

——《∞》013|那人

后来我大概知道那场争吵的原委,是那群「正常人」嘲笑那个下身残疾的「残疾人」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这样的玩笑越来越过分,直到他做出了那个「证明」的举动。

那个人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残疾作为一种符号展示给所有人,同时还增加了一个「筹码」,必须要证明自己还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然后对旁人而言,他的这个举动更像是他人生的「大起大落」。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那些一开始嘲笑他「不是个男人」的人也在这别人的大起大落之间,暴露了自己的无耻。

那群嘲笑他的人,之后的每一天还是出现在那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不再提起那个人的一切,甚至他们默认那个人的「大喜大悲」和「大起大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个时候,这个规则之中必须加上一条「大是大非看清傻逼」才算完整。

试着想一下,如果这件事情完全抛弃掉那些主观的偏颇,放在一个完全客观的角度,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总结道:如果那个「残疾人」的内心再强大一些,他就不会在意这群「正常人」的嘲笑;或者是「残疾人」既然选择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那他自己也需要承受异样的眼光;「残疾人」和「正常人」应该各打五十大板,一个不应该这么冲动以这种方式寻求自尊,一个不应该把自己的尊严建立在践踏别人的尊严之上……

看吧,如果不追加一条「大是大非看清傻逼」的规则,一定会出现这样的「客观分析」。

「残疾人」撕开自己的裤裆露出尊严,在「大喜大悲」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和证明,他终于可以摆脱长期围绕在自己耳边的那些羞辱;而那群「正常人」也在这个男人冲动举动之后的「大起大落」之间,颜面尽失,他们虽然彼此不承认自己是「罪人」,但那些旁观者都知道谁才是这段「大起大落」的始作俑者;或许这个时候会有人站出来指责那群把别人的残疾当笑柄的人,但这群人一定会以「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这么玩不起」来推卸自己的责任,这群人在高谈政治吹嘘人生的时候必定用大是大非作为标准,又不允许别人用「大是大非」来评价自己。

但同时,这是个完全无解的事,无论那个时候或是现在我如果站出来挡在他们之间充当那个缓冲、或是释放善意帮助那个「残疾人」,我都不觉得是最佳方案——因为那个「残疾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尊严,他要的并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人们把他当成是「正常人」看待;同时那群人也只可能是一辈子的傻逼,他们不会在意别人的指责,更不会觉得自己有任何的过错。

所以,这件事才在我心里哽咽了很多年,因为我找不到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案」,我同情那个「残疾人」,但他要的是尊重;我想尊重那个「残疾人」,所以他要的只是自己默默离开的背影,然后他去了另一个地方,那群人是否还是不是傻逼,谁都无法保证。但我也相信,在那一次「大喜大悲」之间,他也更加看清了自己——远离这群傻逼,不是输,而是一种权利。

说实话,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又是无解的结局——我只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如果再遇到他,我不会带着同情、亏欠、怜悯,他只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同时,我又仅仅只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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