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ÖBIUS

莫比乌斯

写作,一场自我悖驳的旅程。


城市,一座立体的权力花园 II


Osaka

继续前几天在香港引发的思考。

大学时,为了赚外快,我替几个北影的学生写过毕业论文。毕竟不是本专业,所以我并没有挑选跟“演技”相关的选题。我自创了一个很另类的选题:戏剧场景里的城市构建与毁灭。

由于电脑丢失过一次,所以这个毕业论文没能保存下来,依稀记得我从四个方面来写的:戏剧场景里城市的类型及作用、构建方式、毁灭方式、象征与变体。


同年,2012年,世界末日成为那一年常常被人提及的话题。关于世界毁灭的题材,甚至可以追溯回希腊神话:丢卡里翁和皮拉在普罗米修斯的引导下,逃过潘多拉魔盒引出的灭世天罚,带着人类重新建立城市。这段关于灭世洪水的记载,均出现了各个文明的神话体系之中。城市这个概念区别于原始部落,最关键的差别在于是否存在“城壕防御系统”。随着泥石结构取代木质结构,城市便有了它最初的形态。显然,城壕防御不仅仅是防御野生动物的威胁,随着不同城市建立,部落族部落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便有了冲突乃至战争。城壕防御的是外敌,内核保护的是统治权力。而城市的毁灭,事实上是一种权力的坍塌和重建。

这便是权力花园种下第一颗非自然播种的树木的开始。


城市覆灭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热武器时代,自然仍然占据“毁灭等级”的榜首,这是人类被刻在基因里的,对自然的敬畏和道法自然。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核武器进入公共意识,世界毁灭又多了一种更加重磅的、可感知的方式——“人类最终的敌人果然还是人类。”二战以后,城市覆灭,或者说世界末日题材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得到广泛普及。

准确来说,城市覆灭只是世界末日题材的一个表现手法,与其说是场景,不如说城市是世界末日的“配角”。象征人类文明和权力的高度结晶,在天灾、核武器、高纬度外星文明的视角里,不过是巨人指尖下的一只蚂蚁罢了。当权力被直观瓦解时,所呈现的震撼直击感观——孩童推翻积木、用沙堆砌的水坝决堤、挖掘机深挖地基、烂尾楼被爆破倒下,原本属于“神”的权力,由人支配的时候,毁灭是权力在手最直观的也是最为有效的体现。


回到最开始那个“毕业论文”,那个时候我或许已经有了隐约的意识,觉得城市作为“配角”时,其毁灭的方式有各种象征意义:城市即立体的权力花园。

权力对权力的毁灭,是留下历史痕迹的。如同圆明园的残垣断壁,它饱含繁荣、战争和重生的寓意,甚至是作为仇恨的载体;

自然对权力的毁灭,是人类文明史被吞没。城市的旧址被海洋沉底、被沙漠沦没、被熔岩封存。最终,世界的“旧主人”会爬满水泥森林,城市毁灭森林,森林却可以将就城市原本的形态再生繁茂;

战争带来的毁灭,跟自然毁灭类似,但它带来的绝望感延续远远超过爬山虎爬满废墟的情景,战争这个概念可以有各式各样的具象化。不过,它带来的情感毁灭超过一颗原子弹的当量:妻儿在城市轰炸时走失。避难所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被挤松,只有一个人躲进了地下避难所。回到废墟看见倒塌的房屋、破碎的相框、只剩下一半的丈夫尸体,宠物狗也饿死在他的怀里。战争的残忍不在于死亡,而是“只有我活了下来”;

城市除了被毁灭,还有变体。例如《格列佛游记》里的小人国、巨人国、天空之城、由马统治的慧骃国。这些城市都有比较完整描述和构建,也都是依附于统治者的权力而形成的不同形态的城市;柏拉图也试图建立过这样的城市——亚特兰蒂斯。用现在的语言来说:亚特兰蒂斯是一座在古代哲学算法下模拟生成的城市形态;近现代开始兴起的废土主义,也是一种城市变体,毁灭原本是一个瞬间感强烈的概念,废土主义将这种毁灭延展开来进行讨论,将覆灭的城市重新构建,躲在地底或是托附在巨大的移动机械上……例如《流浪地球》《阿丽塔》等作品。人类的权力并没有完全被毁灭——于是他们又建立起了新的权力花园,充满了锈蚀、机械、交错、黑暗、以及社会达尔文主义。

是否有“不存在城壕”的城市呢?当然有,类似乌托邦的存在——但乌托邦的作品有几个城市是有“好下场”的?这是以后的讨论内容了。


小结一下,城市之所以是立体的权力花园。

  • 城市系统存在“城壕防御”,城市存在某种意义的“墙”。
  • 墙保护城市的内核,而内核与统治权力挂钩,居民在统治规则下形成立体式的阶级,甚至一草一木的立体规划都体现着权力的意志,这便是权力的花园。
  • 城市覆灭,是对权力覆灭的体现。权力越强大,毁灭带来的反差与戏剧性越强。
  • 城市作为“配角”,在权力、自然、现代战争、未来科技下的毁灭,会呈现不同的方式和象征。
Os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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