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ÖBIUS

莫比乌斯

在生死面前,理性不堪一击?

昨天聊了决定给猫安乐死的感性部分,今天来聊聊理性的部分。

虽然我们很早就开始准备宠物猫的「后事」,设定了非常多的理性标准,以确定何时决定给进入肾衰的猫进行安乐,但真的决定的那一刻,直到看到安乐的全过程,理性仍然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功亏一篑,这也是我在《死亡.exe》里提到的:

死亡很难有「绝对理性」的一面,你看着一个人死前大小便失禁打嗝放屁,它是很理性的画面,但如果这个画面是发生在至亲身上,它不可能还能保持「理性」。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对于死亡的认知是感性的,就算有再多的「意向化」也会依附于某种真实情感,否则我们只能拿更多的「机缘巧合」来合理化死亡。

既然理性一定会崩溃,我也对自诩还算理性的自己提出了一个疑问——在面对死亡时,是否意味着理性将会全然地崩盘,那么什么才是支撑我们走出痛苦的方式呢?

其实我有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会将人拉入到另一个「我是谁」的悖论之中——激素。


痛苦、内啡肽与存在主义

面对生离死别会哭泣,这是理性控制不了的事情。

屁股在安乐死的时候,第一针是麻醉剂,当它被推入的时候,屁股的头立马就软了下去;第二针是安乐死的药剂,药剂师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这针是安乐的」,然后他就推了进去。一分钟不到,一个生命就在眼前终结了,甚至连任何思想准备都没有,你就只能脑袋空白地接受这个结局。接下来就是例行检查,用电筒检查瞳孔……

我相信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要和宠物猫之间存在感情连接,也都很难直面。我原本想过是否要带着老婆离开现场,等待药剂师的通知,但我又觉得既然这是我们做出的决定,那这场仪式的见证也需要我们做出决定的人参与其中。若失败、后悔、甚至是被诟病「惨无人道地决定了一条生命的结束」,这些都是我们选择之后应该承受的「代价」。

痛苦,带来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哭泣」。

我小时候很爱哭,所以也一度被批评没有「男子气概」。后来在接触心理学、也和心理医生聊过之后,我们找到了「症结」:我所处的家族是男性普遍被压制情绪的状态,所以几乎家里的男性长辈都存在「肝郁」的情况,因为肝主思忧与情绪,长期被压制,就会存在「抑郁」的风险。而在我小时候,我爸常常出差,所以家里只有我跟我妈「相依为命」,我自动补位了「家里男子汉」的角色,也就是所谓的「角色替代」。久而久之,其实我原本应该直观感受到的难过甚至是痛苦,都因为我把自己套入了某种角色,而陷入了自我攻击的状态,于是哭就成了最好的「应激反应」。

「哭泣」会短暂地提高内啡肽这种激素,内啡肽的作用在于——止痛、缓冲情绪冲击(例如悲伤)、将情绪消化成钝感的「痛」。当生离死别导致痛苦时,身体为了最快地响应,就需要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高内啡肽。

提高内啡肽的方式有「哭泣」,或是看脱口秀表演的「大笑」等,只是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大笑这件事情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就拿我小时候「爱哭」来说,其实身体比我们更诚实,这不是理性所能控制的。


激素的系统性崩溃

我经常聊起激素,是因为我自己也在试着用激素管理的方式进行时间管理,但因为还在进一步测试,所以并没有在博客具体聊到这个模块(播客有聊到一些激素与抑郁症的关系)。

生离死别这种隆重的仪式,之所以给人造成的感官是强烈的,我也试着从激素的角度找到了有趣的视角。

  • 催产素之「分离焦虑」,虽然宠物不及人,但它也能够在与人的互动中给人类带来催产素的影响。催产素是分离痛苦的核心激素,主要维系着依恋与安全感;
  • 多巴胺之「戒断反应」,多巴胺刺激的奖赏系统,会因为失去挚爱之后,断开了「预期奖励」而出现强烈的戒断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当人们意识到「我永远失去他」之后,这种痛苦是持续和不断指数级叠加的;
  • 血清素之「恶性循环」,因为哀伤、抑郁,血清素水平开始持续下降,进而影响睡眠、食欲,情绪管理开始失控,因为难过悲伤造成的哭泣也会进一步失控,形成恶性循环;
  • 皮质醇之「压力上升」,生离死别带来的压力会直接作用于皮质醇的飙升,从而迫使身体长时间处于应激状态,甚至出现如心悸、应激性失明、免疫力下降的病理性反应;
  • 内啡肽之「麻痹思考」,因为身体开始察觉到痛苦存在,它开始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即分泌大量内啡肽,来降低痛觉(心痛也是一种神经痛觉),但是内啡肽的分泌同时也会导致情感麻木、暂停思考、思维停滞,让整个身体处于某种「节能」模式,避免被痛苦过度影响。

这个时候,理性原本是由前额叶皮质管辖,需要血清素和多巴胺作为支持,然而这种瞬间性的激素系统崩溃,就会导致前额叶皮质一直处于想启动但无法启动的状态,于是「理性崩溃」了,越是想要用理性去压制情绪,就越是让激素陷入到死循环之中,所以这种「理性崩溃下的悲痛」有一种非常直观的感受——前额神经性疼痛。

但是,这种理性崩溃会一直持续下去?


理性的抓手与感性的延展

当然,我并不是说在面对生离死别时,让理性介入就一定是「对」,我提供的始终是一种我用来参照自己身处何处的「地图」,每个人都无法照搬,但也可以依稀看到自己所处的坐标。

就拿我这一次正在经历的生离死别的事情而言,理性在两个地方参与进来,一个是我们决定要安乐时,理性地分析了为什么。比如屁股的肾衰按照医学比对,已经进入了末期;其次是他在当天晚上已经开始出现尿失禁、无法自主排便、后腿无力的弥留情形;再者,因为我们接下来几天需要出差,家里没人照顾,如果让朋友接受照顾,如果真的遇到屁股需要送医急救等情况,麻烦的也是别人,所以综上,我们考虑了安乐,也避免他再经历更多的痛苦。

上述的思考非常「冰冷」,因为它极其功利主义,甚至将一个生命的结束,极其理性地划分成了「评分机制」,最终决定是否要进行安乐。

但是这种功利主义紧接着又会用极其不理性的方式继续上演,比如我老婆在联系能够 24 小时上门安乐的宠物医院时,第一通电话医院已经下班,于是我老婆决定「如果三通电话都没有接通」,那就意味着屁股「还不想死」,结果第二通电话就联系上了一个医院,我们也就下定决心选择安乐。

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我最前面说到的那些理性崩坏的过程。

理性再一次回来,是今天两个理性崩坏的人又大哭一场之后,含着眼泪啃完汉堡,决定去按摩(按摩也是提高内啡肽的方式之一)。这一场哭,大概是将内啡肽调整到了一个持续高位的水平,然后其他激素也渐渐开始回稳。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大哭一场的结论,是我们觉得屁股本来就是一只老猫,他最后这几年在家里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几乎和家里融为一体,最后的离开其实更像是和这个家彻底融为一体罢了。

当理性回来之后,我们开始复盘理性崩坏的原因,我提出了「激素论」,我老婆提出了「感性论」。我认为理性崩坏是上述我提到的激素变化的过程,我老婆则认为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们必须要正式经历过一次,才知道原来理性在面对死亡时是不复存在的,这样以便我们下一次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知道它是某种「过程」。

理性最终不是解决生离死别的方案,而是一种「抓手」,你可以觉得决定宠物生死的功利主义太过冰冷,但在当下那就是一种确实的参考,哪怕是抛一枚硬币来决定生死,我认为都是当下能够被抓住的解决方案,至少能让人不再那一刻彻底逃走。


如果我后悔了怎么办?

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而且还是在安乐的针剂正在被推入的那一瞬间。

理性是冰冷的,特别是当情绪冷却后,我们要开始面对安乐之后那些确实存在的事情时,理性又会把人拉入到那种极具「冷漠」的状态,比如我开始整理屁股在相册里的照片,因为我打算把这段经历作为小红书的素材,开启我们的一个新项目;而我老婆在支付宝上退保了屁股的宠物医保,甚至还在询问客服如何将资料全部删除。理性考虑的是「我需要做什么」,而感性同时在纠缠理性的冷漠,也在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

比如,我把这段经历发布在网络、甚至是利用小红书征集更多的关于宠物死亡的案例,这算不算是在吃「猫血馒头」?

人们在面对死亡时,很难理性,因为理性一定是冰冷的,所以才有大量的感性去赋予意义,甚至是拷问理性做出的决定——比如「你凭什么断定那个时候猫就是愿意离开的?」

所有的感性问题,特别是别人发起的感性问题,都将成为一个又一个让自己陷入死循环的自证陷阱。这个时候,理性做出了最终的兜底——这是我的选择,若有质疑和指责,也将是这个选择带来的代价。

我后悔了怎么办?我相信那些理性崩坏的过程,也是代价之一,但也是人之所以存在、人之所以还想要活下去的意义。

一个回应

  1.  头像
    匿名

    reason is, and ought only to be the slave of the passions, and can never pretend to any other office than to serve and obey them.

匿名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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