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干涸的许愿池再次蓄满了水,这是上个文明留下的古迹。根据留下的记录,人们得知——在这里,任何人可以用一枚金币许下任何一个一定能被实现的愿望。

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毕竟每一次重新蓄水,都不会是免费的。

根据许愿池旁的石碑记载:这个愿望不能被之前的人许过,否则愿望就会像金币沉落水中一样,涟漪是许愿池对贪恋最好的嘲笑——对于那些重复的愿望,你当然可以强制让它实现,前提是你得找到并捞起那一枚同样愿望的硬币,而被捞起离开水面的硬币会对捞起它的人降下诅咒。

至于诅咒是什么?大概那些人也活不到今天来告诉我们故事的结局。

小约翰在许愿池附近的贫民窟长大,他并不清楚这个许愿池是否真的灵验。比起许愿的一枚金币,他更愿意将金币换成足够养活自己一整年的面包与葡萄汁。当然,我们说如果,如果小约翰真的有这样一枚金币,他会许下什么愿望?

不过,他也不太想聊这件事,因为他母亲在临终前真的给了他一枚金币。作为小约翰最后一个亲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救赎方式。母亲催促着他快去许愿,已经长满脓包的双手在胸前合十,在为小约翰祈祷着——也或许在祈祷着小约翰能为她实现那个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小约翰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一枚金币走到许愿池的石阶上,合十了他瘦骨嶙峋的双手。

「他没那个好运。」大部分的人都在这样嘲笑着,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肯定自己的命运。

「小约翰啊,比起许愿,你还不如留着这枚硬币换面包。」镇上的老医生对小约翰喊道。在小约翰没有分析出医生的语气时,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发出哄笑,为这句话写下了注解。

「这个金币是你妈妈从水池里偷来的~穷约翰、臭约翰、一辈子只能跟你妈妈一样全身生脓疮的惨约翰~」常常欺负小约翰的几个孩子,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朝着小约翰唱起了他们常常用来嘲笑他的童谣。

他最后在一片嘘声中,将金币小心翼翼地送进了许愿池里。金币下沉的速度根本不像它会实现愿望一样,连一点气泡和涟漪都没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既想看到愿望实现时的模样,又并不希望在这个贫民窟里竟然有人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

嘲笑声稀释了原本拥挤着的人群,小约翰还是那个小约翰。跟往常一样,许愿仪式会在嘲笑声、小孩羞讽的儿歌里拉下帷幕。小约翰有些恼怒,想要伸手从水里捞出那枚金币,被老医生一把抓住了手臂,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回去吧,回去吧,小约翰,这里实现不了你的愿望。」

躺在床上的母亲突然觉得手臂钻出刺骨的痛,她的手臂有一颗脓包绽开——她知道,愿望没有实现——至少是自己最想要实现的那个愿望,她以为从水池里偷来的那枚金币可以改变他们母子俩的命运。小约翰羞红着脸低着头跑回家,推开门的瞬间,母亲没有回应他。他从这一刻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应该许下那个愿望。他垂着头走到母亲床前,蹲下身子,用视平线的视角确定母亲的胸膛是否还有起伏——跟金币投入水池的结局一样,它没有一点涟漪。


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这个许愿池的所谓魔法。

就算人们已经知道变得富有的愿望早就被人许过,但还是有人庆幸自己是那个被神明眷顾的幸运者——这些想要变得富有的人还是那个穷困潦倒的模样;

有人希望自己的美梦总会成真,结果他连续好几天梦见自己被抛尸荒野、被野兽撕咬、被霉菌腐蚀的噩梦,他又吓得丢了第二枚硬币,希望上一个愿望不再灵验;

甚至,有人许愿自己的丈夫可以爱自己一辈子,结果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是因为有人在之前许下了这个愿望——当天丈夫就提出了离婚,因为他还忘不掉自己过世的前妻……


今天又是封街的一天,因为王都的王子带着自己的未婚妻来秘密许愿。为了避免被人围观,骑士和士兵早早地封锁了方圆十公里的街区。来许愿的富人不少,但是他们得多花一枚金币——

王子掏出两枚金币,一枚给了身边的随从,另一枚丢进了池子。没人知道他的愿望,但沉默几分钟后,他摇摇头,挥手让随从将硬币交给远处的一个老医生,嘴里嘟囔着:「果然没办法灵验。」

「没灵验吗?」老人问道。随从并没有回答,示意他去捞起金币。

老医生把金币递给了一个年轻人,接过金币的正是约翰。他从包围得死死的军队缝隙里钻出来,走到许愿池边。随从指了指那枚金币,约翰熟练地从水里捞起了那枚金币,然后又把自己刚得到的那枚金币扔进了水里。

「还要许愿吗?」约翰有点不耐烦。王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他身边的未婚妻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从许愿池边的石阶上退了下来。

「你许的什么愿望,你为什么不会被诅咒?」王子指着约翰,嗤之以鼻地问道。

「我没许愿,我只是把我应得的诅咒还了回去。」约翰如实回答着。

王子问道:「也就是说你不会被诅咒?」

约翰答道:「不,我会,因为我当初许愿得到一百枚金币,我得到的每一枚金币都是我的诅咒。」

王子疑惑:「你朝水池许过愿吗?」

约翰暗自嘲笑道:「许过,但都不会实现,但是诅咒会实现。」

王子有些不耐烦:「什么意思?」

随从立刻上去在王子的耳边小声道:「他的母亲以前也帮别人做捞金币的工作,最后一次她捞了两枚金币,偷藏了一枚之后就遭受了诅咒,不久便死了。」

「哼……」王子从鼻腔里挤出的这句嘲笑,大概也让约翰猜到了随从说了什么。他倒不在意,是老医生介绍他帮这些富人捞金币最后都能赚额外的钱,至少这些钱是养活自己的唯一办法。全镇的人后来都知道他当初许愿的那枚金币,是他的母亲从许愿池偷来的,他们也认为这种诅咒伴随了约翰的一生,谁都不敢靠近他。

「还要许愿吗?不许愿就得给我报酬了。」约翰见多了这些许愿无功而返的人,他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

王子从未婚妻手中挣脱手臂,一脸高傲地走到约翰面前,大家都以为约翰要受到处罚。王子在约翰的耳边耳语道,约翰有些震惊王子的「愿望」。王子答应他可以得到一百枚金币,约翰摇摇头,只想要九十九枚,并且提前预付三枚。他们俩很快达成了这门生意,王子亲手递给他三枚金币,转身后立马换了个面孔,对未婚妻宠溺地说道:「亲爱的,你要不要也许一个愿?」

王子的未婚妻有些受宠若惊,但迫于王子的威严和引导,她不得不站到了许愿池的石阶上。

她虔诚地祈祷着,满脸写着她对这段政治联姻的美好幻想——「去。」王子小声地指挥着约翰,约翰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王子的未婚妻推落许愿池。一瞬间,除了王子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其他所有人都被惊呆。未婚妻在水里哭喊着扑腾着,把原本沉寂在水底的金币都微微卷动起来——然而王子并不允许任何人上前救起那个女人。


等到女人被淹死,王子才下令将约翰抓捕起来。

「为什么要抓我?刚才不是你说我可以洗脱罪名吗?」约翰咆哮道。

「但是邻国用来和亲的女人之死总要有人负责。」王子嘲笑着,他的奸诈在随从看来不过是习以为常的手段,甚至随从早就知道王子最初的愿望,不过就是让未婚妻殒命。

「别过来,我说过愿望不会实现,但是诅咒可以。」约翰挣脱束缚,跑到石阶上,举起手里的三枚金币,作势想要丢进许愿池,以此来威胁所有人。还没等约翰许愿,一枚弓箭划破紧绷的空气,直接射穿约翰举着三枚金币的手腕,金币落入水池,他的血痕在水面晕散,像是毒蛇一样,朝着俯身在水面一动不动的女人游去——连血也害怕这个水池的诅咒——他惨叫着在兜里寻找着最后一枚金币。

王子示意准备第二发弩箭,约翰像是早就想好了愿望,大喊道「我希望这个水池所有的愿望都被实现」——他早就意识到,这个池子从来不是在回应愿望,而是在筛选可以被牺牲的人。说罢,第二枚弓箭穿进了约翰的心脏,他和手中沾满血的金币一同跌落许愿池。他的心脏在许愿池泵射了最后一次血液,让整个水池卷起了巨大的漩涡。池底的金币在水中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约翰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约翰的血开始逃离许愿池,它们像是蛛网布满了水池的边缘,然后又被漩涡卷回了池中。许愿池的水位开始下降,血浆还在努力,化作了约翰的模样,努力地在金币堆里想要爬回水池边缘,直到它被吸入了漩涡的中心,跟着水池中的水一起消失在了水池中央的下水口。

被抽干了水的许愿池,里面全是金币与白骨。就算是刚才跌进水池的两个活人,也变成一堆散落的白骨难以分辨。

王子又拿出了一枚金币,像之前那样合十默念:「返老还童,唯我一人;其余之愿、皆不得成。」——这是他最熟悉的动作。他示意老医生出列,老医生接过金币,走向许愿池的中央。水池的下水口还残留着一些血迹,老医生嘴里念叨着:「回去吧,回去吧,小约翰,这里实现不了你的愿望。」血迹慢慢退却后,老医生把王子交给他的金币堵在了下水口。

王子挥挥手,确定着自己是不是又恢复了年轻,满意地笑了笑,对着老医生说道:「池子里的金币,还是老样子,你自己处理,不过我希望你再追加一条新的规则,约翰再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别再多事妄图改变她儿子的命运。」

老医生笑了笑并没有急于回答,从许愿池捡起了一枚还沾着约翰血迹的金币。「每个人都想靠池子来改变命运,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承受诅咒?池子要重新接受愿望,总要留下牺牲些什么。

国王从鼻腔冷冷的挤出一声嘲笑,然后回过头对随从说道:「明天对外宣布,一直未露面的老国王已经死了,我作为王子将重新成为新国王。」

「遵命,国王陛下。」

「把水池蓄上水吧。」老医生挥挥手,把玩着手里带血的金币,嘴里哼唱着:回去吧,回去吧,小约翰,这里实现不了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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