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词:牙刷、痛哭流涕、电梯

从电梯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就沉默不语,空间里只有老旧电梯翁鸣作响的嘎吱声,充满着凝结卡顿的机油味道。女人站在电梯的一角,看着男人的背,不知为何她泛起了一阵难过,但很快又被刚才还没有聊完的话题牵扯出了愤怒。

女人继续着刚才在家里大吵的话题,她其实已经笃定了男人会继续沉默,这种沉默也说明了一切在她内心难以接受的结果。

女人质问道:「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是吧?」

男人苦笑道:「我说了,我只是不小心在那个时候启动过它。」

女人继续逼问:「启动之后会一直保持三分钟的运作时间吗?」

男人油嘴滑舌道:「我见它启动了,我就干脆刷个牙总可以吧。」

女人被触发了她的职业习惯,立刻反击:「呵?刷牙?下午 3 点?在我出差不在家的时候?你说出去谁相信啊。」虽然女人用的是问句,但每一句话都笃定地像是在宣判裁决一样。

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男人在狡辩的过程中,并没有回头看着女人,这让她更加笃定了男人心里有鬼,她抬头看了眼电梯,才发现他们刚才进来时压根儿就没有按电梯,它现在正在往楼上运作。

「我真的服了……这点事你都做不好吗!?」女人挤过男人的肩膀,疯狂地按着 1 楼按钮,每一个字都配着一个狠狠按下的动作。

男人半开玩笑,倒没有介意女人的讽刺:「会不会是你平时只能看到我做不好的事情。」

「你少在那里油嘴滑舌的!我现在在很严肃地跟你讨论离婚的事情!」

男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结果,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出轨呢?」

「王晨卓,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行吗?你非要我把所有证据都摆在面前,你才肯承认是吧,我觉得你是个男人,想给你留点最后的面子。」女人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扭过头想跟男人对质时,他已经躲到了电梯角落,像是预判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低着头不敢抬头。

「王晨卓,那天下午 3 点多,你开过家里的门锁、在这之前你把家里的摄像头给遮盖了、然后启动过电动牙刷刷牙、一个小时之后家里门又被开合过一次,你才拿走了摄像头的遮盖。」女人背过身,对着电梯一角冷漠地阐述着,声音在狭小的电梯里来回回荡,像是将那个男人逼到了对角线的另一个角,阴沉得让人有些可怕。

女人觉得自己「回答」完了男人那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又恶狠狠地补充道:「我告诉你,这些证据只会对你不利,我甚至可以让你净身出户。」

女人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指示,电梯还在上行。

与此同时,男人说道:「如果我做一切……」

「操你妈的这个破电梯!」女人又开始疯狂地按下 1 楼按钮,「就他妈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我才出差回来就要跟你这个人渣离婚,我不想跟你闹到法院,你跟我去民政局办理离婚就可以了,我真的受够了!」女人开始用手砸电梯控制面板。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但他知道,这一切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你放开我!」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别碰我,我觉得你恶心!」

「我做这一切其实是想确认你还爱不爱我……」

「你闭嘴吧你,又他妈是这个借口,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男人突然松开了女人的手腕,女人的手一个用力狠狠砸在了电梯门板上,电梯突然剧烈震动,灯光突然变暗,卡在了那里。

「你真的,做不好一点事情……」这一次,女人没有再发火,而是捏着自己的手掌,深吸一口气,「你滚开,离我远点。」男人知趣地退回到那个阴沉的电梯角落。

「王晨卓,我对你真的很失望。」电梯卡在半空中,就跟她此时此刻即将落定的心一样,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这句话足以毁掉一个男人的尊严,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关于这段婚姻的评价。

「是因为你认为的出轨,还是我们的婚姻?」男人边说着,边示意女人按下电梯故障的报警铃,女人不想接受男人的安排,交错着手臂在应急电源的昏暗灯光下看着男人模糊的脸,说道:

「我们非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这种话题吗?你还嫌我对你的失望不够多?」

「不是,我只是想搞明白,你失望的原因。」

女人按下了报警铃,铃声在狭小的空间弥散开来,像是教堂里管风琴的低鸣,也像是这段婚姻的送葬曲:「现在弄清楚还有什么意义?」

「不,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愤怒是源自于失望,还是你还爱我。」

「王晨卓,你窝在家里写小说把脑子写坏了吧?」

「就是因为我整天窝在家里,我才需要确定我还重不重要。」

「你还不够重要吗?你把人带到家里出轨,这个家不就是被你毁掉的吗?」

电梯的报警铃在两人的争吵里变成了巧到好处的白噪音,他们也没人在乎电梯维修仍然没有应答他们。

「我说了,我没有出轨,我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想测试你有没有在乎过我。」

女人插着手,对这个说辞已经完全免疫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借口吗?」

「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你不觉得我在家里就像是一个家具吗?」

女人深吸一口气被苦笑打断,她从鼻腔挤出一丝气,像是早就知道男人会这样问似地回答道:「不是你自己活成家具了吗?你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写你的小说,班也不上、门也不出,你不是活在你的世界里了吗?」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看见我。」「我走进过你的世界吗?」

两人的话几乎是重叠着说出来的,突然的沉默让两人快要消失在黑暗的灯光里,女人又按下了报警按钮,婚姻的送葬曲又开始环绕起来。


「对不起,我只能在那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证明。」男人开始哭泣,但女人似乎也习以为常。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聊到这些话题就开始流泪,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我知道你是写女性小说的,但是你有半点了解过我吗?我也是女性啊?你知道我要什么吗?你永远在你的世界去幻想那些女人想要什么,甚至那些女人还可以……」女人说到这里也突然哽咽了,想起了男人出轨的那一个小时,她甚至知道出轨的对象就是他的编辑,甚至他们两个人聊天的时间比她跟他之间还要长。

「我想了解你,但你永远在聊你接受的案子,你没发现我们俩的对话也变成了你在用证据给我定罪吗?」

「那不是因为你留下了这些确凿的证据吗?」

「万一这些证据都是我故意设计的伪证呢?我们之间的婚姻还有感情吗,还是说对你这个律师而言就只是用证据来宣判结果就行了?」男人质问道,他在被宣告离婚的那一刻都没有这样态度强硬过。

男人带着哭腔补充道:「你以为我能走进你的世界吗?」恰好又是在电梯报警音结束的那一刻。这次,女人没有来得及按下按钮,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男人痛哭流涕的声音。

五分钟后,女人问道:「你对婚姻失望了吗?」见男人情绪有所缓解,女人又按下了报警音,结束了静止的沉默。

「你对婚姻失望了吗?」男人也反问道:「对你来说,现在的证据能够让你判决对我失望吗?」

「你出轨的事情还不够让我失望吗?」

「如果我那天所有的证据都是伪造的,我故意在你出差的时候留下了这些证据,就是想确认这些证据指向的是你还在不在乎这段婚姻。」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傻子?我知道你写小说,但是你也别用这些剧情来欺骗我。」

「在定罪的时候,证据和主观动机哪个最重要,哪一个又最难被辨伪?」男人换了个不太像他的语气,聊起了另一件事,他走向电梯门,开始试着掰开它,女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哽咽住,她在分析这个问题背后的「陷阱」。

「你的主观动机还不够明显吗?你如果没有主观动机,你为什么要遮挡摄像头?」

「所以你还是在用证据反推主观动机,或许你只有对我的时候才会如此,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律师,我相信你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去有罪推定你的被辩护人。」男人慢慢掰开了电梯门,刺眼的白光从门缝灌进昏暗的电梯,露出了一个错层的楼道,电梯被掐在两层楼的中间,像是某种陷阱。

「我有罪推定你,不就是因为你和那个编辑长期以来的暧昧交流吗?」

「有证据吗?」男人示意女人先爬出电梯。

「你们经常大半夜还在聊天,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趁你睡着时翻过你的手机,我承认,但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出轨。」

「嗯,我知道了,我很高兴知道你偷看过我手机。」男人低着头浅浅地笑了笑,再次示意女人爬出电梯。

「你承认了?」很奇怪,明明电梯门外的楼道有强烈的白光照进电梯,但女人还是没能看清男人的脸,她努力辨别他的表情,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认罪」了。

「前两天,我也偷看了你放在餐桌上的案宗,说的是一对夫妻开车时在车内发生争吵,进而引发到妻子抢夺丈夫方向盘,导致车祸,丈夫当场死亡,这个案子你是怎么辩护的?」男人又换了一个话题,气氛完全不符合当下他们正在聊的话题,但女人已经习惯了,她的丈夫就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行车记录里的证据,记录的是丈夫想要开车自杀,妻子抢夺方向盘是为了紧急避险,所以是按意外处理的。」女人倒是如实回答,因为她已经确认男人刚才的默许就是承认了出轨的事实,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

「什么证据能证明丈夫是想自杀的?」

「行车记录仪记录到他在大喊我要你跟我一起死,所以判定他有主观动机。」

男人再次示意女人先爬出电梯,他淡淡地说了句:「你先出去吧,离婚的事我答应你。」

「嗯。」女人因为这个答案如释负重,但突然悲从中来,她哭着爬出电梯,门外强烈的白光让她睁不开眼睛,所幸这不是一个陷阱,没有在她爬过中点的时候突然启动夹断她的身体。

「被我遮盖摄像头录下的那段监控,你有仔细听过吗?」男人并没有打算要爬出电梯,而是对女人 问道。

「什么?没有?」

「没什么。」说完,电梯门合上了,报警音再次出现的同时,电梯竟然继续上行了,女人锤着电梯门咒骂着。


女人被轻轻拍醒,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她听到了心跳记录仪的报警声,像是从隔壁传来的。她躺在病床上,面前站着几个警察模样的人。

「陈义女士对吗?」警察问道。

「嗯……是……」女人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出车祸的吗?」

「什么……」女人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她的时空仍然错乱着。

「你还记得你出车祸前你的丈夫说过什么话吗?」

「我这是在哪里呢?」

「失忆了?」警察对不远处的医生用嘴型说着,但女人读懂了唇语。

「你还记得这段画面吗?是你和丈夫出车祸前的行车记录仪。」警察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她,里面播放着两人抢夺方向盘的画面,丈夫最后说道:「我要你跟我一起死。」随后车门被解锁,车辆一个急转,女人被甩出了车门掉进花坛里,丈夫开车冲进了河沟里。

行车记录仪里,她丈夫的那句「我要你跟我一起死」冷漠地像是在读剧本台词。

「你丈夫有抑郁症,你知道吗?」

「啊……嗯……不知道……」女人的脑袋里会闪回一些杂乱的画面,她被甩出车门之前,他们俩正在争吵,那天他们确实要去办理离婚,丈夫帮她开关的车门,但车门并没有关好,两人就在车门报警声中不断争吵着,女人问道:「王晨卓……不……我丈夫呢?」

「他溺水后救治无效……」

「嗯……」女人打断了警察的话,看着窗外刺眼的白光,她已经理不清这些所有的证据指向的是一个怎样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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