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47|塔西佗陷阱的狩猎者与被猎者
在没有开始今天的内容之前,我把「塔西佗陷阱」这个词分别在Google和百度进行了搜索。果不其然,在百度的搜索结果完全都是「塔西佗陷阱」这个独立的词组,它是一个「绝对禁忌」的化合物,不允许跟现实情况有任何形式的化合,不允许它成为对现实情况的注解。
就算有官媒出来解释这个词,也是强调它的「使用禁忌」,比如「不能盲目使用塔西佗陷阱」等等。按道理来说,疫情这三年,发生了太多「塔西佗陷阱」原滋原味的剧情,但这个词却成为了化合实验里的「禁忌品」,可想而知,这个词本身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塔西佗陷阱」本身是指「公权力若丧失其公信力,无论如何发言或处事,社会均将给予其负面评价。」
原本的「塔西佗」是古罗马时期的一位历史学家,他如实地记录下公元68年发生的事情——加尔巴在乱局之中接替去世的尼禄成为了罗马皇帝。因为争权夺势,他的种种行为引起了人民的不满。最终历史学家塔西陀在其著作《历史》中评价道:「一旦统治者变得不受欢迎,他的所有行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
有趣的是,这个「版本」的加尔巴却是「正确的集体记忆」,为的是必须将他塑造成一个「合格的罪人」,才能「匹配」上他犯下的罪孽。这句话或许有点不符合逻辑,那我们再来看看原本的加尔巴是如何「称帝」的。
加尔巴在「称帝」之前,本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执政官,不仅受到士兵的尊重,拥有相当高的治军名声。「走错的一步」是在公元68年,罗马共和国辖区内的卢格敦高卢的行省长官文德克斯发动了反叛,以「解放人类」的口号,跟当时的罗马皇帝尼禄形成了对立。作为塔拉科西班牙行政长官的加尔巴,截获了尼禄皇帝打算处决文德克斯的命令,为了自保他还加入了文德克斯的反叛军团。
但由于这一切都事发突然,才组建的骑士团军心并不稳定,加尔巴差点丧生在内讧之中。同年5月,效忠于帝国的日耳曼军团进入到高卢地区,文德克斯的反叛计划被镇压。加尔巴得知事情败露,正准备自杀的时候,从罗马帝国传来了尼禄皇帝死讯的消息——更有趣的是,为了平息罗马帝国内部的混乱局面,全体人民竟然向加尔巴宣誓效忠,希望他接受「凯撒」的称号,前往罗马帝国接手国政恢复秩序。
匆忙接手罗马帝国的加尔巴,并没有及时解决罗马帝国的混乱,反而在乱世重典的政策中,他的一些高压政策反而惹怒了人民。同时,因为被罗马帝国镇压的西班牙和高卢地区的人民,认为原本辅助文德斯克反叛的加尔巴,竟然「背叛」了契约,所以这两个地区的人民拒绝向加尔巴宣誓效忠。加尔巴不得不通过征收苛税、处决原本的首长、甚至是遣散尼禄在该地区建立的士兵部队的方式,让这两个反叛城市臣服罗马帝国。
罗马陷入到更混乱的内乱之中,加尔巴为了稳固自己的帝王身份,不得不开始清算尼禄留下的政治遗产,比如清算当初镇压高卢的日耳曼军团、甚至是追回尼禄皇帝在生前发放的赏赐等等。事实上,加尔巴并不是在「毁掉」罗马,而是在用一种最笨的方法治理国家,也是最表层的,像是堵住高压熔炉的窟窿一样,来解决内外混乱的罗马——他急需要补充国库,才不得不采用了如此「愚笨」的方法。
只做了221天罗马皇帝的加尔巴,最终在广场演讲时被愤怒的民众攻击,早已经人心崩溃的近卫部队也根本不打算出手相救。就这样,加尔巴的生命和他的政治终结在了这一天,他的头颅被插在长矛上送给了奥托,成为罗马帝国再一次移交皇权的象征。
事实上,加尔巴的故事还可以更完整,更多「无独有偶」的剧情。但在塔西陀的笔下,他就是一个被总结为「失信」的帝王。而在后世的传递中,人们又将一些关键的剧情给隐瞒——比如加尔巴事实上获得皇帝一位,并不是他通过阴谋手段夺权,而是受到了人民的宣誓效忠。
当然,这个「集体记忆」最终被修正,只关注到了加尔巴利用各种手段争权夺势的进程,从而成为了一个「正确的集体记忆」。
因为加尔巴必须要接受罗马这221天混乱的局面造成的罪与罚,所以加尔巴必须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罪人」,因此为了让这个罪名成立,一些关键的证据就应该被隐藏,否则罪罚就会向前追溯——是因为人民在那个时候乌合之众地向他宣誓效忠,是人民选择了这个人,或者说是他们也应该对这个结果负责。
这个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塔西佗陷阱」,你会认为陷阱的布置者是谁,而又是谁跳进了这个陷阱之中?
昨天,一位朋友给我发来一些截图。内容所示是一个参与了「三年大感冒运动」的「大白」,在微博的话题广场发表各种不服的言论。认为自己是为疫情防控付出了感情和心血的人,结果现在疫情防控说停就停了,不仅自己的「工作」没了,甚至还没有得到别人的一句好话。他非常痛心,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他呼吁国家应该恢复疫情防控,他希望还能给人民做核酸。
我不太确定这个人的发言是真实的还是「反串演出」,但它「钓鱼」的效果实际上达到了。在这些话题的下面,就真的出现了两种人,他们彼此吵开。
他最后用了好几个掷地有声的总结,让我才想到了今天的「塔西佗陷阱」的话题。他说自己是人民选出来的人,也是在帮人民做好事,为什么最后自己却成为了很多人的敌人,他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希望国家加强疫情防控,好让大家正视自己在疫情防控的这三年内的付出。
很明显,这个人掉入了一个「陷阱」之中,跟加尔巴的命运一样。我们先不说到底有谁支持过他成为大白,或许真的有小孩子拿着水彩画送给他,还在他的面前跳了一段《听我说谢谢你》,让他误以为这是一种赋值——那只不过是家长帮孩子制作暑假作业的自我感动罢了。
但是这个「陷阱」实际上又不是为他准备的,只是当那个庞大的猎物在挣扎的过程中,才会把那些最外围的也是最开始就会被牺牲的角色给挤进了陷阱之中——很显然,自愿者是第一个、大白就是第二个、接着会是那些核酸检测机构等等。
当人们对一个「权力符号」产生怀疑和不满时,因为被这个权利符号所赋权、认同、甚至放任存在的,也都会被归纳进这个「权力符号」之中。这个时候,「塔西佗陷阱」就此诞生,但问题在于,是谁挖下了这个陷阱?
其实,从那个大白的独白中我们可以看到结论——他声称自己是人民选出来的,在帮人民做好事,但最后又被人民抛弃和敌对。那他本身是谁——他本身也是人民之一,只是因为被赋权,而把自己放在了人民的对立面,认为自己拥有了可以支配对方的权力。
但并不是所有的大白都是如此,但是他们已经被统归为一个符号,而这个符号在诞生的那一刻之前,却是跟着人民一起挖坑的人——而挖坑的工具,叫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