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 336|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最近没下楼做核酸,所以少了很多观察的样本和素材。

倒是上一次还有心情做核酸的时候,看到了一家人的「样本」,便在灵感记录本里写下了「一家人做核酸整整齐齐」的关键词。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将它写出来,毕竟「一家人」的样本还是太少了。

年初那会,我记录过一个道听途说的灵感,但我忘记是不是在之前的每日写作写过了。

大致是讲,一起生活的老丈人总是「不受控」,丈母娘是一个非常讲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之规则的人,所以他们做核酸也尽量要在一个混管之中。但是老丈人并不想听丈母娘的话,经常自己「脱离安排」先去做了核酸。结果为此他们两人总是大吵大闹,丈母娘的说辞也很简单:因为是混管,如果一家人不在一个管里,如果有混阳就很麻烦。

如果从中国式的大母神家庭结构来聊这件事,理确实在丈母娘这边。

一家人的核酸检测尽量能在一个混管之中,本身就会让「失控」的概率减少很多。而且大家的核酸结果也会在同一时间出具,如果真有谁的核酸检测出现了问题,那一家人在一起也是整整齐齐的,不会乱了方寸——但又细想回来,核酸检测的结果,会因为当事人跟不跟自己在一个管、或是他先做你后做发生本质上的改变吗?显然不会,但这就是不允许的,因为它打破了大母神约定的「规则」。


那天下楼做核酸,就是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家庭。

家里的中心,是那个组织大局的女主人,也就是所谓的「大母神」,而同时下楼的,还是有她的公公婆婆、走在最前面不想跟自己的妹妹有任何互动的大儿子,以及被紧紧牵在大母神手里当做宝贝的小女儿。一行五个人,谁先做谁后做,谁拿出手机给两个老人展示二维码,都在这个女人的安排之下,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对规则做出改变。

我观察她,并预言她一定是把自己放在「最后」的那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所谓的谦卑之中体现出「大母神」的实际地位。在所有人都听从了她的安排之后,她才会款款而来,为整个安排落下帷幕。结果在两个老人家和小女儿做完核酸之后,卡在她跟大儿子之后,突然被打断,他们必须参与进另一个核酸混管。

女人对这个安排明显非常不满,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家族里的「神权」在核酸检测的白卫兵面前根本算个屁。所有她只能小声抱怨一声后——关键的来了——她回头看了看排在她后面的人,已经明显感受到失控的她,用这种目测的方式,来分析排在她之后、跟她会一个混管的人,是不是有「阳性」的可能。看她这么紧张,我就直愣愣地看着她假装咳嗽了两声,明显能看出她欲言又止的不满,但又充满着恐惧,因为我给了她更多的「失控感」——说不定我就是一个阳性人员,跟她混在一个混管之中,让她本来安排得好好的规则一瞬间被打乱。

如果真的出现了混管阳性,也一定是她的那一管——如果是这样,她的数据和本来听命于她的公公婆婆还有小女儿彻底割裂。她如果混管阳性,在她看来就是一种「神权」被拉下神坛的过程,她到时候一定百口莫辩,甚至还会怪罪早上强行给他们分组的白卫兵——要不是他的出现,不会导致自己会被混阳。


中国式家庭观念里常常有很多「赌徒逻辑」。

就拿核酸来说就能列出好几个:一家人的混管最好在一个里面,否则混阳的概率就会增加;让老人先做,这样他们如果有阳性后面做的混管出现的阳性概率就会减少;越是在扫码台和工作人员纠缠得越久的人,他们是阳性患者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从小也是在一个大母神主导的家庭生活的人,不过我几乎在初中就彻底斩断了大母神对我的控制。

那个时候家族的大母神还是奶奶,她最会用的手段就是道德绑架/情绪勒索,围绕一件事情永远是在讲自己的、别人的、她认为别人一定会有的感受,而不是在讲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带来了怎样的影响。所以久而久之我也麻木了,让她彻底表演,但缺少我这个观众之后,她的表演在我面前也少了很多——至少她找到了还可以听信她表演的人。

如果核酸检测是发生在那个大家族的时期,我相信她一定会安排每个人集合然后一起做核酸的人,也会安排到谁先做谁后做——

我一定是第一个,因为我是最不受控的那个,所以我越排在前面,对后面造成的失控就越小;她一定是最后一个,因为她要体现自己的神权,是一个总结和归纳——但一旦这时出现了分管,也在她的控制范围以内——因为那些不重要的、容易失控的,都被她安排在了最前面,就算分管,她还能主持着她在后半段的大局——除非在她这里刚好被分管,那时候她会担心自己的「神权」是否会被颠覆。

但关键是,做核酸的顺序,真的会影响到核酸检测的报告吗?当然!对于大母神而言,这是他们用来掌控全局,让所有人听命于她最好的一瞥了。


如果我们把核酸理解成另一种「符号」,这种一定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剧情就好理解多了。

混管阳性,就意味着其中某一个人会被宣告「阳性」,然后背负一种「罪名」,被人身自由控制、被强制收押、顺带还要连坐这个「罪人」的家人和密切接触者。也就是说,你可以把那个混管的核酸检测管,理解成是一种「监狱预分配」的名录。

如果被感染,成为阳性患者,就意味着这个人在整个家族里的道德成本跌破底线,而被分配给其他所有的家庭成员,成为日后家族内道德绑架的原始资本。

举个例子,如果这个家庭的婆婆因为下楼和其他老太聊天过程中,被不幸感染。她成为了这个家庭里的「零号病人」,将整个家族连坐。那么对于这个「大母神」的媳妇而言,她就获得了绝对的道德绑架资本,不仅可以完全控制婆婆的一举一动,日后这个让整个家庭陷入危机的行为还可以成为老太太在这个女人手里留下的「小辫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失控的人一定要在最先做,而她一定是留在最后一个去做,因为那个「监狱名单」既是一种诅咒,也是一场赌局——她得保证自己不会在这场被「追阳」的游戏里成为那个罪人,而被别人获得了可以被绑架的资本——所以,当她看到我咳嗽时,才会露出惊恐的表情,她在那个当下很想向白卫兵求情,让自己能和自己的一家人关在一个「牢房」里,而不要跟我这样一定会失控的人关在一个「牢房」,而让她沦为一样的「罪人」。

但是,她就是没想通一点——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她妈被关在同一个监狱里,只要他们一句话,我们都可以成为牢房里的「罪人」——当然,一家人也可以整整齐齐地成为「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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