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91|以自己作为参照系的艺术品
昨天的每日写作还留下一部分没说完。我以前很喜欢表演,当然更喜欢在文字阶段用文字来创造角色,所以我是一个写完话剧剧情大纲前,会写人物小传的人。有时候小传的内容甚至还超过了剧本本身的体量。
小传的体量很大,包含一个角色的童年、成长经历、因为什么事件让他拥有了怎样的性格——照着剧本描写的剧幕演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去为虚构的人物建立如此完整的人物档案?当然了,从商业角度来说,人物小传和故事概括摆明两者是有天差地别的「价值」的。没有投资人会傻到去买一本人物小传回来研究故事里的人物是因为怎样的经历,才让他在剧情有了戏剧性和人物张力。正确的做法当然是先有故事概括,然后再找演员(或流量明星)来理解(或理不理解都无所谓反正有流量)故事里的角色,然后就可以进入到架机拍摄的阶段。
我以前去蹭过课,是表演系的人物构建课。课程内容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或者说应该用「简陋」来形容。就是一个人,抱着一本人物小传朗读。第一个人平铺直叙地读完,毫无感情,但他胸有成竹对这个角色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第二个人虽然也毫无感情地朗读着,但在中间有几次声线细微的变化,都是在关于这个人物人生轨迹发生转变的时刻,想必他也很惊讶,原来是这些原因让一个角色变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第三个人朗读时,我忘记关注观察他的神态,而是顿悟了这个所谓的「人物小传」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些话剧学生朗读的人物小传,事实上是一个角色的内心独白——我是谁?我最渴望的是什么?但是是什么在阻碍我得到我渴望的东西?所以我必须采取怎样的行动突破阻碍?结果我促成了怎样的结局?因此我的情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如果拿着这个内核去拆解人物,便可以得到一项一项类似「因果关系」的存在,比如一个深居简出地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宅男,他「有可能」就是一个拥有犯罪美学的杀人犯;一个不苟言笑的教授,他「有可能」就是一个跪倒在年轻学生面前下贱的性奴;一个贤惠持家的妻子,她「有可能」就是一个把丈夫当作是遗产诈骗的又一个对象。剧本所需要的戏剧性就是让这些「有可能」变成「必须」,所以人物小传支撑了这种「因果关系」的存在,让剧情合理和「没得选」——让观众意识到,他们如果是那个想要毒害丈夫的妻子,在经历剧情中的那些因果关系,他们也必然会做出谋杀的计划——甚至会羡慕那个妻子,竟然能做出如此缜密完美的计划。
不仅仅是人物小传,事实上虚构小说的内核也是围绕着刚才那几个问题展开的。Jerry Cleaver在《虚构小说写作教程》里,将小说要素拆解为:渴望、障碍、行动、结局、情感。
当然,这个公式在现实生活也可以存在,只不过它没有那样的戏剧化——不过,戏剧化本身就是人们对文学、影视作品追求的一种「关键点」,是因为这些作品可以给予人们去感受现实生活所无法感受的戏剧性。
一个人喜欢自己的邻居,障碍是她其实有丈夫,在现实生活行动可能止于某种内在的道德约束,毕竟存在现实生活人们还要考虑到「犯罪成本」的风险,哪怕是偷对方阳台上的内衣,还得考虑自己会不会踩空失足摔死。(另外,一个人在赌博桌上发疯地想要翻盘,他的内心世界非常符合「渴望、障碍、行动、结局、情感」之结构)
大部分现实中的人,都会止于「这里」,而艺术作品却可以将它继续下去。最简单的也是最不符合逻辑的,就是邻居家里的水管坏了,寻求隔壁邻居帮忙,然后在水管工和艳色邻居发生了性关系——这是AV的设定,它离谱,但是简单粗暴,让障碍和行动看上去如此的简单,所以就会有受众可以用它来满足自己的幻想。
如果是文学作品,障碍和行为就会更加地冲突性,障碍当然还是这个女人有丈夫,但为了消除这种障碍,故事主角采取的行动是「找到可以威胁对方的瑕疵」。男人发现隔壁邻居丈夫出门上班的下午2点到4点之间,她会带不同男人回家。于是邻居在家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记录下这个女人越轨行为。于是他去威胁这个女人,他真的很喜欢她,但如果不接受这种示好,他会把自己拍摄的东西公之于众。这时以男主作为故事主线,就会诞生各种纠葛的情感——她这么随便,那是不是我也有机会?但是她太随便了,是不是她会把我也当成那些丈夫工作日的恋人一样,用完就扔到一边?
但是这个故事还少了「必要性」,就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上这个女人,以及这个女人为什么一定会有「瑕疵」存在。按照这个公式,就还可以往里面塞一大堆东西。
女人被家暴,向隔壁邻居的男人求助。男人处于怜悯和好感也想帮助她,女人暗示他如果自己被救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于是男人成为了女人教唆谋杀自己丈夫的行为犯;男人其实是绿帽奴,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他的「主人」,他们一直保持这种神秘的性施教关系;女人其实是小三,而男人是小三劝退组织的工作人员,在这里观察了好几天了,直到他渐渐爱上了这个危险的女人……如果让你来添加,你还会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添加多少,只要按照「渴望、障碍、行动、结局、情感」的公式,就可以在里面制造各种戏剧冲突——当然,在中国大陆还得考虑公序良俗,有些人性的丑陋只要我们不提,它们就不会存在哦~
剧情粗俗下流的AV,它也能让很多人把自己带入其中去幻想与性感的女优发生性关系(我应该在以前的每日写作里提过一句,面向男性市场的AV男优不能太帅,因为他们不能从「根本」上阻断一些男人对性剧情的幻想,从一开始就止于「只有帅的男人才能轻易睡到这样的女人」)。而文学作品和艺术作品,毕竟还是要来源于生活,它虽然「戏剧性」但也能让人被带入剧情当中。如果描写一个水电工去别人家修水管时就莫名其妙地跟女主人搞上了,没人相信这是小说剧情。至少得设计一些「与现实相关但又超越现实的冲突」,比如水电工在修水管时,发现堵在水管里的是一些人体毛发和一根人的手指。
把自己作为参照系去阅读作品时,就会发现他们没有经历过小说主角所经历的人生,但在剧情一步步推进的过程中,他们也被迫必须做出那些突破障碍的行为——虽然那些行为看上去如此地「离谱」,但在当下是「必须」的,也是一个角色在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只能」做出的选择。
我很喜欢一位同为金牛座的艺术家——曲家瑞老师。她在画作时,会穿一件浅色的T恤,那其实是她用来擦干画笔的抹布。所以一场画作下来,她的衣服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混杂在上面,变成一件看似杂乱污秽的工作服。
曲家瑞有很多奇怪的收集癖,不仅仅是她满屋子的娃娃,还有她画作时的用来擦干画笔的「工作服」。所以一场画作下来,她会留下好几件甚至是几十件「工作服」,上面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颜色。每一件衣服,代表了一个画作阶段,也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里面。她可以从一件衣服里,瞬间辨别出这件「工作服」是画作的那个时期,自己是非常有灵感还是完全陷入到自我怀疑当中。行云流水的作画区间,她的「工作服」五彩斑斓,每一种颜色留下的点都是干净利落的;但是处于思维淤堵的区间,她的「工作服」也是一团乱麻,上面每一种颜色都各种重叠覆盖,变成了淤泥的颜色;如果是画作收尾的工作,她的「工作服」只有一个色系的颜色,是她在为画作最后的背景绘制等等。
自己也可以作为自己创作的参照系,一个时期、一种情绪、高潮或低潮,都可以在作品里被表现出来。本质上来说,不用动脑子行云流水写完的、和需要采编和整理写完的每日写作,就像是曲家瑞老师的「工作服」,每一天的内容都有一个「时间戳」,这个戳是没办法被改变和消除的,那几天我在经历什么,事实上在回读的时候我都能想起来。
曲家瑞的例子,本身想留在《写在2023年新年之前》里的,算了,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