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4|高台教化与下流三俗
「文学闯作该不该高台教化?」这个问题是我高中时期参加过的一次辩论赛,由于毕竟得面向众多的师生,所以有些不太好的比方,是没办法拿到那个环境去说的,但我认为与「文学闯作该不该高台教化」类似的几个问题还有:
- 太监能不能讨论性生活?
- 夫妻双双出轨该不该离婚?
- 十八摸该不该只摸到第十八下?
回到题目本身,首先得搞明白一个前提条件,「高台教化」与「下流三俗」到底应该是由谁来定义的?
前段时间过去在豆瓣认识的朋友和我闲侃,说他最近在台湾的情色论坛上写情色小说的连载,大受好评。在我印象中,他其实是个非常「正派」的评论家,以前在豆瓣上以他犀利独到、严谨细致的文笔风格吸引了很多粉丝,让我把他跟情色小说联系在一起,不是不行,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比如他的严谨是不是要规范到当事人插入了对方多少厘米这样的细节?
为什么要突然写情色小说,他的解释是,因为太多人需要消遣;另一个原因是他写够了为了一个「高台教化」的内容去构思半天的状态,倒不如写点不需要动脑子的肉与欲的文字要来得畅快点。说实话,我很少见过他写小说,不是他写不出来,而是他总是围绕着很多现实层面的道理给别人讲清楚一件事还要把别人说得心服口服,更进一步的,能被人整理发现,让更多人接受文字里面高台教化的内容,这是他的目的,当然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想法。
我见过他在影评里面夹带个人情绪和私货的,立马被骂得狗血淋头,认为这和他以往严谨客观的视角相悖。我有笑过他,要不是一开始非要给自己立一个这样的人设,何止走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他有反省过,但后来又觉得只要自己这个人设够独立,自己才有办法去搞别的事情——原来搞别的事情是写写情色连载小说。
有一段我和他的对话,我觉得挺适合放在今天这个题目之下的:
他:「你覺的創作需要大談道理嗎?」
我:「为什么要讲,把道理都讲通了,大家都一样聪明了,那我们去赚谁的钱?」
他:「哈哈,我就知道你也是這種人。」
我:「不是说不能讲道理,而是一个人没办法从故事里听出自己能用的道理,还非要等别人把道理和方法论都写在文章最后,这不是作者的问题,而是读者自己的问题。」
他:「沒錯」
我:「再者,我不知道你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是三段论的模式,就是一定要给别人讲清楚是什么、为什么和怎么办。」
他:「沒錯欸,就是這樣。我覺得這樣的文章很無聊。」
我:「这样的文章被认为是有价值,那你正在写的色情小说就不算有价值了吗?」
他:「哈哈幹嘛突然cue我」
我:「下流的东西也可以让人学到东西啊,就得看那个看的人有没有总结能力。」
他:「不下流的東西有人也能看出下流。」
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有文人相轻,觉得别人写得没有营养,自己写的才有教育意义,殊不知自己丢出去的屎引来的也都是臭蛆相拥啊。」
他:「夠噁,不過我喜歡。」
当然了,后面我们围绕着情色文学的内容进行了讨论,这里就不便于拿出来分享了。但我们一直在讨论的话题,都没有脱离「到底是谁在定义高台教化和下流三俗」。没文化的人自然希望看到高台教化内容,这样好让自己不被人发现自己没文化;有文化的人要脸,自然也不会写出没文化的东西,唯恐被人轻视;没文化的被高台教化了,也想要装得有文化,自然也不敢写没文化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知道的大道理统统解释给别人;有文化的见自己的道理被讲了,就得另辟蹊径,从别的角度去颠覆那些已有的大道理……这场没有对与错的乐此不疲,可以玩到两位「艺术家」到死的那天,但真的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感到寂寞吧。
我过去也是个「爱讲道理」的人啊,只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们自己总结的道理,别人非但不需要,而且别人还能总结出比我们更棒的,干嘛非要成天到晚道理这个定义那个的,关键是你看到的世界和我认为的故事又很难一摸一样——结果偏偏就有人要在这个点上跟人掰辩。
你看《金瓶梅》快翻查找,练就了只需要看一页书的几个词就能推断出这一章回这一段落有没有卧花眠柳的桥段;我看《金瓶梅》细细品读,只为了看看古人是如何用一颦一笑的微妙变化,来推进剧情进入到它该进入的春心淫事之中。《金瓶梅》能有什么道理吗?这不是写书人的问题,而是看书人到底是用什么目的去看这本书罢了。
人就容易犯一个错误,总觉得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而听不得别人的否定。更甚,害怕自己被否定的,就极力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绝对的客观中立、左右逢源,我要肯定你的,也要赞美他的。但最后受伤的都是这群客观中立的「文人」——打架的人和好,大部分原因是劝架的人太傻逼,而不是他劝得太聪明。打架的人有了共同的敌人,才能沆瀣一气揍丫的傻逼。
看新闻的时候意淫新闻主持,和从黄片里看出了人情冷暖本来就没有对与错之分,「高台教化」和「下流三俗」自始至终都只是看的人自己的观点,但非要把这个观点公之于众,成为另一群人的高台教化,这才是下流三俗好伐!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你以为说的是书不好?不是,说的是有些人就是岗壁羊,不吃草不喝水,偏偏吃别人拉的屎,然后还没有嚼透彻,就急着龇牙咧嘴粪沾唇牙地给别人解释自己又学会了什么新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