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我记得有一篇关于《心率》和濒死的文章,回过头再看这篇场景小说,再想想去年的那场病——我预言了自己的死……(连死法都类似)
1017 |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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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就会出奇地想拥有一个伴侣,对,没错,是拥有,属于我的、自私的、自利的、自己的。没用的,我仿佛生活在一座孤岛上面,我的耳蜗里一直回荡着仿佛是某种暗号的滴答声,是我在想着孤岛外的世界求救的信号。
“你愿意交换一次灵魂吗,去感受一次你所期盼的那种真正意义的伴侣?”
“和性有关?”
“当然不,一种绝对自私的,自利的,且永远都属于你自己的。”
“有什么条件?”我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纵使现在我得到了这样一次交换的机会。我也不会相信这场“交换”背后的真正的意义。“去感受你想要的这种感情的真谛。”他回答着我,我知道他就是我,但是我放任这种自我对话的存在。我看着夜色玻璃中的自己,仿佛我已经变成了灵魂,等待着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有什么条件?”这和刚才的问题不一样,至少作为提问者的我是这样理解的。
“接受这段情感的真谛。”
“我会死吗?”我的耳边依旧想起刚才那段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摩尔密码,我根本不懂什么是摩尔密码,但是我却知道那简短的六个字母代表的是什么。
“当然不会,要试试吗?”
城市的天际笼罩在深蓝色中,霓虹的发酵终于褪去,夜空回到了它本来该有的颜色,再过不久,时间会重新开始计算——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日出来作为一天的开始,至少当我看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才能够意识到我还活着。他也能够看到下一场日出吧,我问着自己,玻璃中,昏暗的灯光勉强稀释着我的灵魂,半透明的,等待着我答应“交换灵魂”的命令,第二灵魂闯入了,她是白色的,我没有回头看她,因为她接下来的动作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她在玻璃的映衬下朝着我笑了笑,我并不想回应她,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寄生在她的身体里面继续活下去——对,为什么我不能寄生在她的身体里,“我会死吗?”我意识到这场游戏的陷阱。
“当然不会,要试试吗?”他的回答就如同被设定的关键词回复机制,和刚才的回答一模一样,一样的腔调,一样的说辞,一样的虽然我看不到他模样的表情。
“好吧。我要怎么做?”
“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开始的。很快。”我立即看了看手表,7点15分,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明亮起来,我想我真的思考得太久了,我根本没有准备好交换灵魂的准备。
我闭上眼睛,连续三个夜晚都毫无睡意,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的困倦,似乎我在等一个临界。直到刚才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男人开始和我对话。我在等待着交换灵魂的游戏开始,然后被警报的响声打扰——该死,就差一点点!是的,我想我赶不上了,我本能地抓起床头的呼叫铃拼命地如同条件反射地摁着。我并不知道这一刻该怎么办,我是该祈祷还是相信那个临界点已经到来,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想为自己制造我早已经准备好的情绪——悲伤?不,绝望?也不对。
我感觉不到泪腺的任何受刺激的样子,我这么多天的排练都失败了吗?还是早已经为这一刻流干了眼泪?我的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仿佛是他手指上面夹着的那些连接器操纵着他一样,完成约定的安排。我想握住他的手,但是他比我先滑落了,刚才那个白色的灵魂又进入到了房间,她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是白色的,他们在我的视野中开始有些模糊,他们是天使吧,是交换灵魂的助手。他们检查着他,这样的空隙能让我继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酝酿着我已经排练了许久的桥段——该死,为什么我哭不出来,我思考着这个我最迫切想要解答的问题,然后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不!我为什么哭不出来!
他又一次触碰着我的手,我明白了,因为那两个天使也为我让开了位置,示意着我可以开始“交换灵魂”的进程。当我触摸到他手指上的连接器的时候,它从那台巨大的,仍然报着警催促着我,抓紧时间进入到下一个流程的机器也为我指引着——是,他需要我抱着他,所以我紧紧地抱着他;他想要我看着他,所以我捧着他强忍着微笑的脸,看着他深邃得仿佛那才是真正用来“交换灵魂”的双眼,他想说什么,只不过他想要极力说出的简短的句子都被他急促的呼吸所打断;他想要我吻他,所以我在来不及揭开他脸上带着的面罩的时候就吻了上去,那是他的温度,仿佛他刚才急促的呼吸是想把面罩的温度加热到他一样的体温,虽然隔着被伪造出温度的面罩,但是我还是能够想象出他的嘴唇的轮廓。他勉强抬起手,他想擦着我的眼泪,但是夹在他食指上的夹片在我已经满是眼泪的面颊上蹭出微微的刺痒,我和他都突然笑着,不,我相信他是在表达着笑,而我并不是——所以他的思绪从那些连接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感应器,传输到了那台该死的还在报着警的机器上面,然后他又通过那只想要擦拭我眼泪的手指传输给了我。
他又一次示意着想要我抱紧他,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他又传输了这个信号给我,“最后一次”,我仿佛听到了他撒娇地求着我的声音。我感觉着他的重量,飘忽不定的样子,仿佛我和他在飘荡着,这是“交换灵魂”的最后一个环节,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我的灵魂开始从身体里面抽离的感觉,然后慢慢的进入到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我想首先占领到他的大脑——对,没错,那是属于我的、自私的、自利的、自己的,就是这种感觉——报警器再一次打扰了这场“灵魂交换”,它惊叫着,拉着长音嘶叫着,仿佛是在汲取他身上的最后一点思维——不,它的汲取过载了,因为我身体被另一个沉重的重量带着倒在床上。
那并不是在汲取!而是在朝他的身体里面注射着水银,直到他沉重到我无法支撑住他的拥抱,所以机器换了另一种警报的方式——不停歇地嗡鸣,代表着他已经被注满。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的“灵魂交换”失败了,我失控的嘶声裂肺的惊叫着,然后被那两个天使夹着拖离——不,他们是恶魔!这里根本没有交换灵魂的游戏,一切都是骗人的!
那两个恶魔极力地解释着,对着手表告诉我宣告死亡的时间是7点25分,我呆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看着天际已经日出的太阳,新的一天,不是吗?我盯着地平线发呆,它在一瞬间扭曲开来,弥散着刺眼的阳光,那台注入着水银的机器终于停止了叫唤,上面是另一根地平线,绿色的,毫无生机——不,为什么说它毫无生机呢,在我的视线中它明明还在跳动,扭曲着跳动,柔软的如水面一般的扩展着曲线,然后在我的耳蜗里面回荡着刚才那段摩尔密码的声响。
“交换失败了对吧?”
“但是你不是得到了属于我的、自私的、自利的、自己的感觉了吗,在最后一刻,至少他永远都属于你……”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