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

写作，一场自我悖驳的旅程。

姐弟

2022/03/28

△ 087｜姐弟

小区里有一对姐弟，姐姐走路只能牵着奶奶的衣角，稍微走慢了些许，就会被奶奶责备，而弟弟不需要走路，因为年龄小所以时常被奶奶抱在怀里，生怕受到外界一点伤害。

姐姐只有4岁，但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做那个公主的美梦了；而弟弟刚出生不久，在他还不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时候，他便在规则里面胜过了自己的姐姐。

这个故事要回到一年之前说起，那个时候在小区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女孩，还是她作为独生子的时候，被家人捧在手心当成明珠，穿着粉红色的纱裙拿着刚从外面玩完回家的小水桶，遇到好奇的小孩子便向别人炫耀她今天捉到了蝌蚪和小鱼，然后一脸笑容的告诉别人每一条鱼每一只蝌蚪的名字和它们的故事。对她而言，她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简单而美好的规则里面运作着，纵使家里有人对她有着不太“满意”的想法，但是秩序和规则让家里人没有办法将自己的不满和厌恶付之行动。

而原本看似稳定的规则破裂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所以获得了怀二胎的权利。这个规则改变了小女孩和小女孩一家人的命运。家里人迫不及待的怀上了另一个孩子，终于不负众望的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当我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便是这个小孩男诞下之后。

女孩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美梦，她或许还幻想着下一双红色的皮鞋，还想要穿一件新的粉红色的纱裙，而现在的她只能在一家人都围着自己弟弟的时候，她自己坐在一边静静的思考，没有人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也没有人再从她的嘴里面听到那些被她亲口冠名的小鱼和小蝌蚪后来的故事。她也高兴过，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而高兴，但是也因为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全家人都喜出望外的弟弟而伤心着。

姐姐跟在奶奶的身后，而奶奶抱着弟弟，逢人便给熟人看着怀里的弟弟，眉飞色舞地给别人讲述着弟弟昨晚朝着他的爸爸笑得灿烂的故事，姐姐偷偷跑到了健身器械旁边和自己的小玩伴稚嫩地聊天，等到有人问起奶奶姐姐在哪里候，奶奶才想起来姐姐已经跑远了，她叫回了脸上满是笑容的姐姐，又是责备一顿——就这样，姐姐又回到刚才的表情，跟在奶奶的身后，而奶奶抱着弟弟……

然后他们消失在了散步路人的熙熙攘攘里面。
——《∞》206 | 姐弟

按照时间推算，《∞》里的姐弟是在2016年左右写的，如今已经是五年之后。因为不太在小区闲逛了，也不知道这对姐弟后来的故事。只不过他们的故事并不是唯一的，在这短短的5年，生育政策一变再变，仿佛跟《猪与圈》里面挂在猪圈里的横幅一样，一天一个口号，上不追溯历史地一改又改。像这样的姐弟在随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多，虽然来自于不同的家庭，但和那个时候的「姐弟」经历着一样的故事。

我家隔壁倒是住了一对姐弟。姐姐飞扬跋扈，总是当着大人的面欺负弟弟，抢走他的玩具、或是故意趁着玩游戏的机会把球朝着弟弟踢，以前还会跟弟弟一样，争夺被父母抱的权利。但现在她已经是入学的年纪了，被父母抱已经争不得了，便变本加厉地朝着弟弟做各种报复的小动作。弟弟虽然知道姐姐不喜欢他，但他仗着自己被父母疼爱，有恃无恐地故意刺激着姐姐。我观察过，这个小男孩有一个特点，只要人越多，比如家庭聚会一类的，他就一定要大哭大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至于姐姐，在人越多的时候，就越表现出听话乖巧，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才会对弟弟变本加厉地报复。

另一对姐弟住在我家对面，相反，这个姐姐平时非常听话，在家长面前永远是一副早熟懂事的模样。也是单独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模样。有一次我见过她按开了电梯，然后将弟弟推进空无一人的电梯轿厢，随着电梯门关上弟弟开始大哭大闹，她才摁开电梯的开关，将「小宝」（她是这样叫他的）紧紧抱在怀里，刚刚好，她的父母闻声出门，看见弟弟在号啕大哭，姐姐马上又变回那个早熟懂事的嘴脸，责难中带着一丝不安地语气说着「小宝你怎么自己进电梯了，爸爸妈妈还没有出来呀」。

我在《如果我死后你有空的话》里面准备了一个桥段，是一个被姐姐利用意外害死的弟弟成为了电梯井的地缚灵，男主本想去帮他解开死前的执念好超度他离开。但是弟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自己在最后那一刻，是和姐姐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男主问他：「你想离开这个黑洞洞的地方吗？」

小男孩：「不，我要等我妈妈找到我。」

男主：「你妈妈找不到你了。」

小男孩：「为什么，是姐姐让我躲在这里的。」男主想告诉他，他妈妈在得知他意外身亡之后精神失常的情况愈来愈明显，不过很庆幸的是，她在彻底疯掉之前，她的子宫还能用，而且她的婆婆相信这种后天的疯癫并不会遗传，所以她又为这个家庭生下了一个男孩。至于姐姐，没人知道这是她的主意，当然也没有人在乎她的任何主意，因为她又有了一个新弟弟。话说的当下，他的妈妈从电梯井跳了下来，穿透男主的身体摔在了电梯井的中央。男主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头，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本就是个没有肉躯的灵魂。他在睁开眼时，看到一个女人紧紧地抱住那个小男孩，在消失之前，他听到了那对母子发出的是一个母亲在和自己的孩子玩捉迷藏时，在早就发现脚露在窗帘下面，却还要假装努力寻找了很久才找到孩子时的两个人发出的惊笑。

我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不过现实或许比这样的故事更难释怀吧。无论是从弟弟的角度，还是那个再也不被关注的姐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