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32|所谓大师
起床前看到一句话,觉得挺有意思——「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大师。」
之前就吐槽过「中式哲学」的共通性,这句话也极具「中式哲学」的魅力。
中国人的至理名言都有一个共通的点,就是追求用极少的文字,加上前后对应的排比,然后说出一个人生阶段的整体性总结。但是这些至理名言却总是经不起琢磨,虽然它总结了一个普遍性的经验教训,但凡人生没有起起落落的人,也不会跟这些至理名言产生共鸣。而往往是在「普遍性」的认知里经历了「特殊性」故事的人,才会对这些至理名言共情颇深,甚至还有些会流下感悟、悔恨或是庆幸的眼泪。
——《对症下药》

小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神童培训」,因为我家并不算富裕,所以享受不起一次要花上轻则几千动则上万的「神童培训班」。只能从大人们的攀比炫耀,还有家庭成员中能够参加这样培训的孩子口中,得知「神童培训」的冰山一角。
记得最清楚的,是家里的亲戚炫耀自己的孩子在上完补习班之后,能够一眼扫过去看三行文字,就能知道这段话在讲什么,这样可以提高3倍以上的阅读速度(现在知道,这个就叫「量子力学阅读」);另一个是能够背诵圆周率的第100位,大概记忆的方法是利用「山顶上有一壶酒」给数字编一个故事罢。小时候嫉妒过吗?当然,因为这是一门可以让孩子「变聪明」的培训啊,谁不想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童」,然后一生都被这样的光环所笼罩。
补习班之后,我和「别人家的孩子」就此拉开了巨大的差距。我相信所有的90后都经历过一段奇妙的家庭结构,从仿佛四合院的家族,渐渐分裂成各自的家庭,门户的分离也带来矛盾的进阶。我虽然不算是从大家族出来的孩子,但是也是经历过这样的一段童年。看上去温馨和谐的家族,却藏着许多有趣的环节。最常见的,就是孩子与孩子之间的比较——我不算是最聪明的孩子,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音乐培训,绘画学习也是在小学停止了,被问及长大想做什么,还没有达到「稚气未脱」的年龄时,我就放弃了科学家和医生这样的职业,而选择了作家。
大概是因为三岁看到老吧,我对自己的未来都如此没有志气,自然也不再是大人们的关注对象。另一个与我从小比到大的孩子,他是有幸参加了「神童培训」的孩子,琴棋书画似乎都学过。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迫必须将他作为学习的榜样。光环效应带来的影响是强制性的,当他被问及未来想做什么的时候,似乎他的答案就变成了「标准答案」,而我的答案永远不是让大人满意的。
我也偷偷学过「山顶上有一壶酒」的方法,在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我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以这个开头为圆周率编纂了一个数字的故事——我努力想要通过能够背诵到圆周率第50位的方式,得到大人的认可,但是当我背到第20位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疑问——我如果真的把圆周率被送到了1000位以后,我能做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有这身绝技其实是可以上电视节目的。
一般来说,「爽文」写到这里,就要开始描写那个对比的人现在过得多么地凄凉——没错,我要开始说了。
其实也不能说凄凉,而是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人生罢了。那个让我从小被迫比到大的人,据说留学回国后,去了家里人安排的银行工作。工作了一年后,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原本打算的不太一样,又出国继续学习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凄凉」可言,只是每个人选择了不同的人生。他如果真的能一辈子都选择读书,未来也可能成为大师啊。当时另一种解读,是他一辈子都在逃避进入社会,但是这也拦不住他成为「大师」。如果他还记得圆周率的小数点后的一千位,说不定现在还能上电视(不行,按照现在的内卷程度,起码要背到十万位才行)。
说这个故事的核心,并不是想要达到「爽文」的效果,而是觉得讽刺。很多人从小就被人比来比去,就算每个人选择的人生完全不同,到最后还得比,欲求不满的人生都要安放到另一个人头上,以此来慰藉没能成为「大师」的自己。那些相信了「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大师」这句鬼话的人,拿自己做一辈子的屎和别人做一辈子的陶来比,觉得自己捏着的手感都差不多,总有一天成功也会轮到自己吧。
我可去你的吧!但凡能看清「努力是得看天赋」这个残忍规则的人,或许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大师」而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因为他们的坚持不再是期待自己成为大师,而是成为自己。
当然,还有另一种规则,就算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做屎,也有可能做成「大师」,那就是把所有人都熬死,谁活到最后谁就有发言权,谁就是「大师」了。
本人郑重声明,文章最后一段内容没有映射相声艺术家姜昆老师的意思,请不要过分猜测。